徐琦
曾經見過這樣一幅漫畫:一個農民老大爺進城,看見城里到處是洗浴中心、桑拿中心、休閑中心、水上世界、水療館,腦海里不禁想起了自家因干旱而龜裂的幾畝地,質問道:“我家的地咋辦?”
同樣是缺水,在西南一些地區,人們不得不去很遠的地方抬水挑水,甚至在半山腰開渠引管取水。而北京作為華北地區最嚴重缺水的城市之一,所見所聞卻常常令人心生疑云:北京到底是不是真的缺水?
說北京缺水,大概沒人能反對。如果以國際極度缺水標準來衡量,北京能發展到今天可謂奇跡。國際極度缺水標準是人均500立方米,300立方米是危及人類生存生活底線的災難性標準。而如果按照北京10年來年均21.2億立方米水資源總量計算,2011年北京人均水資源量僅為107立方米,僅相當于極度缺水線的1/5。而隨著北京的城市擴張、工業發展和人口膨脹,地表水系迅速斷流、干涸,官廳水庫早年因水量銳減、水質惡化而退出飲用水源地,密云水庫目前蓄水量僅占總庫容的1/4,甚至地下水也超采嚴重,缺水形勢日漸嚴峻。由此,缺水成為北京發展的重要制約因素之一。在控制人口總量引起較大社會爭議之余,為北京找水,成了每屆北京市政府的頭等大事。
然而,對于普通北京市民而言,北京缺水嚴重,聽上去是危言聳聽,好像離自己很遙遠,因為什么時候擰開水龍頭都有水。洗浴中心、水上中心、休閑度假村隨處可見,且大有越建越多的勢頭。而即將于明年在“798”藝術區破土動工的北京超級水舞間劇院,其規模、容量相當于澳門“水舞間”的2.5倍,舞臺水深36英尺,水容量相當于10個奧林匹克標準泳池水量。開發商自豪地宣告,將把這里打造成世界最大的水上表演樂園。
最缺水地區要建世界最大水上樂園,怎么說都是勞民傷財,打腫臉充胖子。對于北京這樣嚴重缺水的城市,對水的利用應該遵循一套嚴格的順位原則:首先要保障的必定是市民的飲用水和基本生活用水;其次是河流水系生態用水;再次是維持城市基本運營和工業生產的必需用水;第四是城市景觀用水;最后才輪到以獲取純商業利益為目的的用水。這樣的用水次序絕不能顛倒,同時,必須在完全保障前一項用水的前提下,才能再考慮下一項用水的可能性。而以北京的底子,滿足前四項需求,尚需精打細算,現在去談開發純商業用途的水上項目,顯然不可能完全利用再生水,而北京的水資源儲量已經沒有余地,說這樣的大話貌似沒什么底氣。
如果說浪費是一種罪孽,那么在北京乃至整個華北地區興建世界級的水上項目,真的應該止步了。極度缺水的北京正在脫離水源承載力超常規發展:近10年間,北京城的常住人口由2000年的1360余萬人飆升至2000萬人,且增勢不減。北京市用水的現狀,是以多年超采地下水和犧牲水環境為代價的。而根據2011年末發布的《北京市“十二五”時期重大基礎設施發展規劃》勾畫的供水藍圖,下一步可資利用的水資源除了用途受限的再生水,就只剩下“南水北調”和海水淡化,而這二者都必須付出高昂的成本。
不難預見,這種水資源與城市發展的博弈還將延續很長一段時間。解決水資源緊缺問題,首先要加強節水意識。如果說干旱是缺水的天災,那么比天災更嚴重的則是人禍。浪費水、破壞水的現象,其根源還在人心。一些干旱區域民眾對水的渴求讓我們確實體會到了水像命一般重要。而在北京,很多人大概沒有這種火燒眉毛的緊迫感受,沒有這種浪費水資源的恥辱感。而一旦此類世界最大水上樂園多起來,可想而知,結果無非有二:要么擠占其他地區的公共水資源,從他人口中搶水;要么又將陷入缺水境地。
前段時間,陳光標把新鮮空氣裝罐售賣,假如北京如此浪費下去,不消多久,別說是沖浪、洗浴、娛樂了,恐怕有錢連水也買不來了。